2008年6月27日 星期五

東北古道逍遙遊 (作者 - 林迷)

【古道采風錄】
自從走過金字碑與大粗坑古道之後,台灣東北角山區的古道健行路線一直繚繞腦海,不僅沿途景色清幽,史蹟斑斑令人懷古,而且視野包山包海,林木與草原並茂,頗有高山與北國景觀之氣勢,幾經回味仍意猶未盡。去年有一天由高雄搭飛機返回台北,那天台北吹西風,飛機捨棄一般由林口向東低飛進入松山機場的路線,改由基隆河上游向西降落,飛機掠過汐止,我從窗口遠遠望見海上的基隆嶼,再向東下望,瑞芳與牡丹山區的公路蜿蜒如帶,天邊的無耳茶壺山與半平山標示著金瓜石的位置,山海依偎的景色正是東北角古道的特色,當飛機迴轉貼近基隆河時,我心裡盤算著,該是重回古道的時候了,此後一年間,我們多次出入瑞雙公路(102線)、侯牡公路(北37線),與侯三公路,造訪了東北古道與無數勝景。

無耳茶壺與半平山標示著金瓜石與無數古道

雙瑞公路是出入古道的門戶


東北部的古道多屬於淡蘭古道的片段,乃往昔從台北(淡水廳)到宜蘭(葛瑪蘭)的旅客,翻越雪山山脈東北段所走的通道,今日這些道路成了賞景懷古的幽徑。在瑞芳山區,金字碑古道與大粗坑古道已在綠野遊蹤報導過以外,我們接下來分批探訪了貂山古道、小粗坑古道、琉榔古道與夢幻瀑布。這些古道的兩端入口,位於瑞芳、侯硐、三貂嶺、九份與牡丹等地,由台北開車前來,必須經八堵走102公路,過了瑞芳以後,循著往黃金博物館的指標前進,不久右側出現「北37」線的路標,此乃通往侯硐、三貂嶺與牡丹的公路,可到達好幾個古道的登山口。今山古道已非昔日塞外荒郊可比,實際上古道已被好幾條公路所截斷,只有片段保留下來,逛古道雖是健行活動,以汽車代步則是接近古道入口的最快途徑,這些山區公路也有值得品味的景點,尤其是102公路越嶺點的不厭亭,不論陰晴百訪不厭。
第一次走北37號公路,沿基隆河驅車南下,在入口處不遠看到好多車子停在路邊,遊客被河中的水利工程所吸引,紛紛駐足觀賞,原來這就是有名的員山子分洪道的起點,基隆河源自平溪,向東流到三貂嶺轉向北,在員山子又繞了個大彎而轉向西,在彎道處可見攔河堰橫跨溪中,堰堤的上游緊鄰分洪道的隧道口,當上游洪泛升高時,河水即可經隧道直接通入瑞濱里的海中,如此減少了下游八堵與汐止的洪水量,幾次颱風過境已證實其分洪之功效。基隆河的東西向轉折在台灣的河流中相當少見,奇怪的是此河並不在基隆入海,而是流經汐止,到台北注入淡水河,構成一個橫向的U字形河道。

北37線公路上的員山子分洪道


離開員山子不遠處,就到了弓橋社區,公路分二,左邊的舊道靠近山麓,右邊新路瀕臨河邊,路旁出現大廣場與一群設計新穎的建築物,後面有幾棟高架的房子,其斜面屋頂的巧妙鑲併,加上窗台的突出與凹入的並列設計,看起來像是渡假別墅的造型。廣場北邊是一棟較為工整的樓房,除了露天的樓梯以外,另有一道長廊由廣場地面以緩坡升到二樓,斜坡道延伸整個廣場。廣場的另一端有一座小狗造型的溜滑梯,模樣活潑可親,這種奇特的組合令人驚艷,看起來似乎是新建的兒童遊樂園,路邊的大門緊閉著,向守衛室的管理人員詢問,才知是侯硐國民小學的新建校舍。記得上次走金字碑古道,曾從侯硐火車站走到登山口,途中經過侯硐國小的舊址,想不到他們搬了新家,校址換了位置,校園與教室風格也完全改變。
徵得守衛同意,我們進入參觀,除小學以外,還有附設幼稚園,小學總共只有四十幾個學生,教室像別墅的起居室,視聽設備齊全,另有電腦室,人手一機。看過整個教學設施與校園環境,令我們這些退休老師羨慕不已。以後每次路過此地,總會停下來流連一番。

侯硐國小新校舍與背後的小粗坑山

曲徑通幽的三貂嶺古道


【三貂古道與夢幻瀑布
今天的目標是走一段三貂嶺古道,去尋訪夢幻瀑布,我們夫婦倆中午由台北出發,剛才在侯硐國小停留了不少時間,此時已是午後一點多,我們接著開車南下,經過金字碑古道的登山口,再前行幾步,左側分出北37線的公路,這是越過三貂嶺山通往牡丹的道路,在牡丹附近接上102線的瑞雙公路,我們看瀑布不走此路,於是走右邊的平面道路,不久又到一岔路口,右線經過介壽橋到西岸的火車站,我們採取左線進入社區,由慈惠堂之前庭通過,接到侯三公路。
侯三公路是侯硐通到三貂嶺的新闢道路,開在基隆河之東岸,與西岸的宜蘭線鐵路隔河相望,此段河谷兩岸峭壁高聳入雲,路面接近谷底,若干路段頗有山高水深之峽谷風味,我們慢速前進,時而下車賞景,目光一直被基隆河中的滾滾溪流與壺穴所吸引,也被頭頂的巍峨山壁所震懾,如此飽覽勝景,通過了路上的金字橋,才發覺已錯過目標。

侯三公路上的峽谷地形


金字橋附近有小徑下坡,通過鐵路橋樑邊的人行道,過河接到宜蘭線鐵路,這是最接近三貂嶺火車站的公路,該火車站沒有公路直接到達,以往到三貂嶺瀑布群只能坐火車,現在可開車到金字橋,然後過河到對岸,轉入平溪線而到達登山口。我們這次目標是三貂嶺古道旁的夢幻瀑布,入口在金字橋北側,於是把車掉頭回去,在離橋約200公尺的路邊找到登山口。
三貂嶺附近有不少古道的片段,今天走的這一條通過夢幻瀑布上方,可接到侯牡公路,由路上的瑞德宮再登上稜線,沿稜走到三貂嶺山,然後就與金字碑古道交叉,繼續走山稜可到不厭亭與牡丹山。瑞德宮以上的山徑大多穿過芒草原,這次要走的是古道的精華地段,即瀑布以下的密林小徑。由登山口開始是一段陡峭的石板階梯,不久就繞入溪谷與半山腰的緩坡,浴著綠蔭與清風,走起來輕鬆愉快,工整的石板小徑穿過如茵的碧草,繞入前方的密林深處,古道漫步的意境就在曲徑通幽,前方的柳暗花明只有步伐到了才能逐步揭曉。

三貂嶺古道的綠林幽徑


小徑入口不遠處有一座福德祠,步行一刻鐘後步道旁出現小溪溝,前面林蔭深處的樓房是聖泉寺,寺前花木扶疏,我們經由一條水泥斜坡爬到上面的高崗,這裡似乎是遊客的歇腳處與出入要道,有亭台與路標,右邊有產業路接到侯牡公路,還可登頂坑山。左邊的小徑標示往夢幻寺及瀑布,順路前行不久來到夢幻寺,此寺外觀與一般寺院不同,似乎是一清修之處,正想探門拜訪,幾隻狗由後院衝出來狂吠,只好匆匆走過寺前,經過菜園繼續前往瀑布的路。

莊嚴清靜的夢幻寺


瀑布小徑之右側是斜坡與森林,左側坡下是溪谷,視野遠達基隆河上游之平溪山區,幾座巍峨的高峰有待辨識,正在思考地形位置與山名,眼光卻被步道兩旁的花草所吸引,時值深秋,油點草正在盛開,翠綠的葉叢點綴著粉紅的花朵,成群佈滿林下小徑旁,一路走來似乎越開越盛,我們不斷沿路捕獲美影入鏡,耳邊逐漸響起了轟隆的水聲,平緩的步道轉為急坡下降階梯,兩旁筆筒樹林立,林下的野薑花散發陣陣清香,從樹影葉隙間看見一條白練披掛在谷底山壁,隨著石階下降,夢幻瀑布漸漸揚升,成為山頂溪溝灑下來的水簾。
夢幻瀑布高約20公尺左右,寬幅約3-4公尺,規模雖不大,可取的是隱藏在深奧的溪谷中,水幕在幽暗的天光下閃閃發亮,幕後岩壁也散發古銅色的微光,由於谷底水氣不散,瀑下的大小岩石都覆蓋著青翠的蘚苔,這種青苔的舖面蔓延到入口的台階,以及下游河岸的溪石上,柔和的綠意瀰漫整個山谷,凝視瀑布沉思,直覺得已慮除規律的水聲,感受週遭的寂靜與空靈。此處遊客顯然不多,沒有污染痕跡,這又是可貴之處,今日有幸覓得此幽境,不免徘徊良久。其實佳境早有人識得,在下溪的石階旁邊有一平台,蓋著一間小屋,門窗緊閉,門口高掛閉關修行的拒客牌,並籲請肅靜,只是喧天瀑響與潺潺流水如何安靜?恐怕要靠修者自靜了。
由公路登山口漫步走到夢幻瀑布大約只花30-40分鐘,回程駕車可經過過金字橋,順左側公路繞到夢幻寺上方,然後接102號公路,由九份或雙溪回台北,今天時間不早,102公路改天再訪,我們原路開車回瑞芳,結束半天的賞瀑之行。

夢幻瀑布全景

柔和的青苔綠意瀰漫溪石與山壁


【小粗坑古道】
深秋的一個晴天,又到古道健行的好時刻,今天有老婆同行,兒子難得放假,想開車兜風,也順便陪我們走山。記得上次在侯硐國小與羅校長聊到附近山水,我們推薦她去觀賞夢幻瀑布,她則極力推薦學校後山的小粗坑古道,今天除了逛古道及登小粗坑山以外,還要開車造訪102公路的不厭亭,同時也讓兒子一睹侯硐國小的風采。
我們由瑞芳轉入北37線公路,在侯硐國小的校園遊覽一番,然後掉車回頭,在學校北側的弓橋社區附近把車停妥,走進小粗坑古道的登山口,開始是一段狹窄的車道,左側路邊有一處廢棄房舍,屋旁的大榕樹枝葉蔽天,無數氣根低垂如鬚,與斷垣相伴,似在訴盡歲月風霜。經過解說牌不久,古道轉入小粗坑溪邊草叢,通過兩道跨溪的小鐵橋,白芒花迎風飛舞在溪岸與橋下,似在預展古道秋景的特色。

小粗坑古道前段的小鐵橋


過鐵橋後走入森林,不到十分鐘,遇到路旁一座小小的福德宮,廟身高僅約一公尺,前庭與祭壇則另有水泥亭保護。此後經過一塊長滿苔蘚與著生植物的巨石,小徑階梯不斷高攀,越過一道乾溪,來到一個電線桿旁的明顯十字分叉路口,標示牌寫著直走(向北)到九份,乃是越嶺古道本線,左行(向西)往瞭望台是支線,依地形圖研判應該是稜線上的粗坑山(305m), 由登山口至此,古道一直走在大粗坑與粗坑山的兩道山嶺之間,視線展望並不遠,支線的瞭望台才有看頭,因此勢在必行。
這條支線幾乎沒有坡度,走不到幾步就到一片平坦地,有數間幾乎被草木淹沒的廢屋,只剩門窗的洞口露出漆黑的空間,石塊堆砌的圍牆也殘破了,牆上苔蘚累累夾雜在爬藤間,牆中長出遮天蔽日的大樹,顯然是座年代已久的廢墟,倒是樹枝垂掛的繩索鞦韆,像是新近架設,而且還可使用。在草木間找到解說牌,原來這是侯硐國小的小粗坑分班(小山分校),四周密林顯示廢校已久,但在此地設有學校,可見往日採金礦業興盛時,附近必有人口聚集的村落,現在人去樓空,連現代化的新侯硐國小都已剩少數學生,比較新校與古址廢墟,倍增滄海桑田之慨。

小學分校遺址的殘壁與大樹

由粗坑山頂眺望深澳八斗子與基隆嶼


廢墟過後又發現一座小土地公祠,然後小徑通到稜線崖邊的觀景台,這座木造平台建在粗坑山頂,展望良好,可看到西北邊的低山與深澳外海,基隆嶼也清晰可見,是古道上不可錯過的景點。回程時我們注意到步道左側有一岔路,乃是直接通到小粗坑山的登山捷徑,我們考慮後不採捷徑,決定走迂迴的古道本線,多看古道上的小粗坑聚落與景點,於是循支線原路回到十字路口。
這十字路顯然是以前部落的交通要道,東邊有路通入民房,似有人居住,北側的石階是規劃的古道本線,兩側也有圍籬房舍,似乎這裡就是舊聚落的中心,小粗坑的金礦開採始於一百多年前,業務鼎盛時,小粗坑溪兩岸的聚落曾有兩百多住民,金礦衰竭後大概只剩這裡幾戶保留下來。在村落中走不到幾步,看到一標示牌,寫著「修行禪寺請繞道」,前面門院深鎖,石階步道隨著右轉,向北直上山腰,然後左轉向西繞行,在轉折處有一間山神廟,據說是古道上有名的景點,只比路上所見之土地公廟稍微大一點,覆蓋在廟上方的水泥亭則大得多,粗坑與九份一帶的福德廟都不大,但多具有此種避風遮雨的亭子,不知是否與此地冬天風雨盛行有關?
古道繞過稜脊處,右邊有小徑沿稜上行,標示為小粗坑山的登山口,我們不急著登頂,仍隨古道繞至山脊西側,在穿過森林時,由葉隙間看見山腳下的基隆河與北37號公路,員山子攔河堰與分洪道也一一出現,可見選擇山腰古道才是賞景之途。一般古道之規劃多採平緩山腰繞行,陡坡則採之字型上攀,並選在較低的鞍部越過稜線,小粗坑古道也不例外。查看地圖,越嶺點已近,小徑兩旁森林趨於低矮,最後來到鞍部缺口,看到山的北面,除了底部有森林以外,大多山頭佈滿白芒花,九份的街道與金瓜石的茶壺山浴在明朗的陽光下,最顯眼的要算東北方的基隆山,在海天交會處聳立著金字塔形的山體。

小粗坑古道俯瞰員山子欄河堰

小粗坑山頂所見之基隆山


由鞍部右側的小徑上攀,不到五分鐘就爬到小粗坑山頂(486m),此地視野與鞍部差不多,我們在此休息用餐。小粗坑山頂還有幾條步道連接到其他山頭,東南方可到大粗坑山,古道至此已過大半,由鞍部一路下山就到終點的九份頌德公園,我原本計劃下山到頌德公園,改向西行,走琉榔古道接102公路,再步行回北37公路停車處取車,但假日公路上車輛極多,妻兒皆不同意走公路,若下到頌德公園,再原路回程,恐怕由公園爬上鞍部就有一番苦拼了,考慮大夥的興致與體力,我們決定在鞍部結束古道之行,走原路回弓橋社區的登山口,再開車上102公路看芒花。
由登山口漫步至越嶺鞍部花了將近兩個鐘頭,下山只要一個鐘頭就到了。我們接著開車向南,在未到侯硐之前左轉上山的公路,這段北37線又稱侯牡公路,是不折不扣的連續彎路,但在青山綠林之間迴繞,路上車輛很少,從容巡遊倒也賞心悅目。經過石壁坑附近,右側有一產業道路(由金字橋南端繞上來)前來會合,然後一路下坡,在快到牡丹溪之前,接上102公路,由侯硐至此總共開了二十分鐘。此路口右轉可到牡丹與雙溪,我們採左轉往九份,再度爬坡上山,又是不斷的迴旋彎路,在幾個彎道的山嶺間,已可看到北方牡丹山鞍部的不厭亭,十分鐘後經過22K附近的金字碑古道登山口,過後路邊的森林逐漸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滿山的芒草原,不久就到達不厭亭下方的停車場,先到的遊客不少。
不厭亭建在鞍部的一塊寬廣高崗上,亭雖不大,但四周空曠,由周圍地面或山頭極易看到,此地也是眺望群山的好地點,西邊視線遠達106線瑞平公路最高處的五分山。不過此時大家獵取的主景似乎集中在近景的芒花,在西斜的陽光下,坡地上的芒花成群搖盪於陰暗的山影中,帶著特有的銀光,隨風搖舞有如白浪一波波湧起,雖無潮聲激盪,風的呼嘯中卻夾著遊人的讚嘆聲。
在不厭亭駐足片刻,雖然時間不晚,還是得趁早啟程回家,因為向北再走,就越過大粗坑的山嶺,近入九份的地界,遇上金瓜石與九份的假日大塞車,果然我們開了兩個多鐘頭才回到台北。

由不厭亭看102公路芒花紛飛


【琉榔古道】
上次小粗坑古道之行,受限於必須原路回到停車地點,無法走琉榔古道。這次選定晴朗假日,全家又開車前來,先到暖暖的暖東峽谷遊覽,將近中午才啟程來走琉榔古道。古道的起點在琉榔腳,由瑞芳往九份之公路向東行,通過北37線的路口後,繼續走102公路,不久就看到公路右邊的登山口與琉榔古道解說牌。
這條古道由此到九份的頌德公園,全長2.5公里,係依循早期索道與輕便鐵道的路線所開闢,是以前運送物資到九份山城的交通工具。索道俗稱「流籠」,古道名稱乃語音轉化,故有不同的寫法,而琉榔腳乃是索道下方的起點轉運站。我們在登山口附近尋找停車地點,發現山坡上有一大停車場,假日遊客眾多,交通執勤人員在九份之前實施交通管制,外車或大遊覽車可停泊此處,再轉搭接駁公車入城。查閱地圖得知停車場上方也有路通到古道中途,但我們想走古道全線,決定不上這停車場,而在公路邊找到空地停車。
由登山口走石階下溪谷,通過水泥小橋,就開始攀登古道。起初的路線穿過森林,幾乎呈一直線,可能是依照索道下方的路線所開闢之故,路面稍有起伏,但節節上升,二十分鐘後走出林子,路左側有一小平台,下面是一片寬廣的草原高崗,後面北方可見到深澳港灣與外海的基隆嶼,停車接駁場就在草原右側,古道在此分出一條左下的小徑,通入草原中。

登山口下方的琉榔古道

由古道小平台眺望深澳港與基隆嶼


我們在此休息並吃午餐,除了觀賞北邊的海色山光,我注意到西邊的一個獨立小山頭,山頂有一涼亭與人工設施,查看地圖上標示著龍潭山(199m)與山海亭,此小山在岳界並不聞名,但料想是瑞芳附近的景點與居民的晨昏運動公園。再看東方,一道崎嶇山嶺向東南方伸入天際,峰頂應該就是上次爬過的小粗坑山,古道必須繞過這稜線才能到頌德公園。
接著古道仍然筆直向東攀升,不久在低矮的山腰樹叢間繞行,沿途視野從北方海面擴展到西邊的瑞芳市鎮,以及西南方侯硐附近的基隆河谷,遠處平溪方向的尖峰隱約可見,但已無法辨認。可確定的是近處基隆河對岸的兩座高峰,左邊是三爪子坑山(536m),其前面相疊的蛇子崙山腰有一間相當大的廟宇,查地圖記載指明是佛慈禪寺,就在二山之登山路線上,右後方的寬三角形山頭無疑是五分山(756m),山頂的氣象雷達站是明顯標幟。
又過了二十分鐘,古道通到一處寬大的觀景台,這個醒目的地標在地圖上都有顯示,空曠的地面鋪著整齊的石板,在晴空烈日下有點熱烘烘的感覺,幸好台地邊緣有兩棵大樹,樹下的椅子則是納涼賞景的好地方,在此看到的是瑞芳深澳到基隆八斗子的海面與海岸半島的山巒。通過觀景台,步道繞過小粗坑山的尾稜,剛才所見的海色山光被後面山嶺遮蔽,映入眼簾的是基隆山的近景,其東峰與其他小山頭全被主峰檔住,整體呈標準的金字塔形,巍然聳立在東北天際。

琉榔古道中途的大觀景台

古道石板路與對面的基隆山


最後古道隨小稜迂迴,九份的山坡建築樓房逐漸出現在山後,金瓜石的無耳茶壺山也高掛天邊,通過一個小型的隧道後,就到達古道終點的頌德公園。這個小型公園有輕便路通往九份街道,不少遊客走到此地觀光,公園立有紀念碑,乃是在1917年為表揚當時礦業鉅子顏雲平之功績而設立,顏氏經營附近礦坑開採,照顧礦工生活,修築輕便鐵道,生平事蹟記載於功德碑上。目前公園內還陳列著數件礦工造型的石雕藝術作品,據說過去曾有藝術家計劃在此發展九份藝術村的構想。
對登山客來說,公園內最重要的地標要算小粗坑古道的登山口與解說牌,由侯硐翻越小粗坑山而來的古道,分數條支線通到九份,其中一條接頌德公園,長度2530m,上次我們未完成鞍部下來的末段。我走上一段古道石階,取角度拍攝小粗坑山的照片,然後回頭結束琉榔古道之旅,我們由公路登山口爬上來約花一小時,下山則走了四十分鐘。

古道終點頌德公園


【貂山古道】
貂山古道乃一百多年前先民來往瑞芳、九份與雙溪、牡丹之間,從事商旅所必經之路,緣起於1898年在瑞芳東南方之牡丹溪中採到砂金,繼又發現金礦,此後採礦者趨之若騖,先後建造運礦之輕便車路與礦務所、醫療站等設施,當時路上行人絡繹於途。金礦衰竭後,目前僅沿途有少數居民聚落,這條路線若由牡丹算起,到九份山城,約有十公里,然兩端已有公路與產業道路,現在整建的貂山古道,由十三層上方的登山口到樹梅坪鞍部的登山口,全長只有2700公尺,但要走這條古道,除非安排兩端有車接應,否則就要全程健行。
上次走完金字碑古道,接到102公路出口時,曾嘗試由路上找小徑直下牡丹溪的產業道路,本想走貂山古道往九份,但因颱風過後路跡不明,又有伴同行,不便自行開路硬闖,所以改走大粗坑古道回到侯硐。這次假日一大早,我獨自專程前來走貂山古道,因不想走原路回程,計劃由牡丹走到九份,故只有以火車為交通工具,電聯車停靠牡丹的班次不多,我在八堵轉車,到牡丹車站只有兩三位登山客與我同下,但站前廣場卻已有一大隊登山人馬集結,相詢結果,他們的目標路線與我相同。
古道的登山口在牡丹溪上游山麓,由車站向北沿溪上行,約有四五公里的步程,行前查閱資料發現這段路線有點複雜,但看地圖可見牡丹溪兩岸都有產業路,過了政光一號橋以後,則只有西岸的道路直通登山口,因此只要沿溪走到一號橋就不會錯了。車站外立有貂山古道的指標,我左轉循公路進入街道,開始取地圖核對路線,這時登山隊伍也開動過來了,嚮導舉旗一馬當先,我便樂於跟進。通過牡丹溪的大橋後右轉,走在溪西(左)岸的公路,不久溪上有福壽橋通到對岸,我們不過橋而走左邊的路,再經牡丹橋回到東岸,左轉通過牡丹國小與安養堂,此後便一直循溪東岸的產業路向北走,路上我一直注視著北方的牡丹山,那金字塔形的山容特別醒目,左側有一平坦鞍部,以望遠鏡頭拍攝,居然清楚拍到鞍部上的不厭亭,其實亭子雖小,但突出天際,仔細用肉眼也看得到。

沿著牡丹溪邊道路走向貂山古道登山口


同行的登山隊相當有團體紀律,他們走一段路就停下休息,整隊點人,由車站走了四十分鐘到達政光一號橋,過橋轉到河西岸,公路左上側有慶雲宮,然後是一大片果園,遇左側岔路不取,沿溪濱車道通過一處親水公園,然後經過十三層的村落,看到路邊大榕樹的地標。在樹下休息一陣子後,沿河邊車道繞過村落與土雞城,過政光三橋不久遇岔路,取左邊的一條水泥路上山,經幾道之字形的轉折,終於到達古道登山口,由一號橋到此又走了一個鐘頭。

十三層南側的親水公園


登山口有一塊巨石,立在圓形水泥基盤上,上刻「古道探幽」四個字,旁邊還有一解說碑,記載古道的歷史典故。上山的水泥路在此終止,古道改鋪石板階梯,直溯牡丹溪的源頭。這時已過十一點,大隊人馬紛紛卸下背包,準備休息,有些已掏出炊具,開始煮中餐,我僅帶應急乾糧,預計走到九份再吃中飯,於是便獨自先行。
古道開始的路段有一些森林,不久石階兩旁大多是草坡,若在晴天走起來必定烈日難耐,幸好天已轉陰,但視線良好,一路看著牡丹溪水量漸小,溪谷也趨狹窄,十分鐘後經過礦業事務所的斷牆遺跡,再走幾步便看到前面路邊有一突出步道的展望台,右側的山坡路邊有一長方形的石碑直豎著,上面刻著「無緣之墓」四個大字,這便是古道上有名的景點。此處並非實際墓園,只是就地立碑紀念,展望台旁有一解說碑文,說明此墓碑之緣由,據說有四種典故流傳下來,都跟此地採礦歷史有關,前三則屬淒美的愛情故事,有日本採礦技師與女友或妻子的生離死別,也有日本技師與本地女子的異國之戀,都無緣結連理,含怨立碑,最後一則說有日本人傾家蕩產到此淘金,無奈金未採到,無緣圓夢,於是立碑離去。今人遊走古道,儘管無緣親歷往事,但賞景怡情之外,卻也有緣緬懷史蹟。

貂山古道登山口的石碑

古道途中的觀景台與無緣之墓


古道的後段接近溪源鞍部,步道瀕臨溪邊,時而跨過乾溪床,只見兩岸山嶺斜交於遠處天邊,山坡上芳草連天,樹梅坪鞍部可能是個風口,經常有強風狂瀉下來,只有柔韌的芒草遍佈山野,樹木已稀。我踏過幾處被風雨摧毀的石板,馬不停蹄地往上行,期待越過鞍部的喜悅與山後的新場景,最後經過乾溪,走在一座旁有護欄的小橋上,看到了前面高崗上的電桿,古道出口終於到了。我由南面登山口至此走了四十分鐘。
這個位於樹梅坪的登山口是一片大廣場,鋪著整齊的水泥板,顯然可作停車之用,旁邊有公路通過,路旁的圓形基盤也有巨石立碑,上刻「貂山古道」四大字,石碑之右側有一香爐,後面一間小廟,由門欄前看進去,裡邊另有一間更小的金瓜石福德祠,這就是人稱的「廟中廟」。此地展望不錯,可看到下面九份與金瓜石的山水,也是一般遊客可以開車接近貂山古道的唯一地點,即使無法走古道下山,也會下車拍照留念。

樹梅坪古道口的石碑與廟中廟


登山口的另一側有小徑可登牡丹山,至於前面的公路,西邊是由102線分出來,過樹梅坪後通到燦光寮山與草山,記得以前曾爬過這兩座山,那時貂山古道還沒有整建出來。我向西沿公路直下,二十分鐘接到102公路,此地有一停車場與展望台,已有很多遊客停車觀賞,這裡視野涵括藍海背景與墨綠山色,基隆山與茶壺山圍繞著九份與金瓜石兩山城。我在平台邊攝影,意外發現地圖上沒有標示的一條石階步道,是通往九份福德祠四坑口的捷徑,乃走此路下山,很快接到九份福山宮旁的公路,由此再左轉經過聖明宮,就進入九份老街的土產與小吃店,完成古道之旅。假日由九份搭車下山相當不便,由於公車回程起站在金瓜石,車過九份常班班客滿而無法上車,我乃坐計程車到瑞芳去搭火車。(錄於2007年4月)

古道口通往九份的公路與背景基隆山


2008年6月20日 星期五

攀魚路古道.越石梯頂山 (作者 - 林迷)

      (大屯山脈南北縱貫之二)
【魚路古道貫南北】
自從走過大屯溪古道,貫穿陽明山國家公園南北邊界的第一次健行以後,覺得如此翻山越嶺,非常過隱。接下來便想規劃幾條步道,再度享受這種南北縱走的飛越山林樂趣。首先想到的就是近來聲名大噪的魚路古道,這條古道從北海岸的金山(金包里)起步,攀越擎天崗,穿過大嶺卡的牧場草原,經絹絲瀑布、山豬湖、山仔后,再下到士林。最近整建的古道北起陽金公路的八煙,南到山仔后的菁山小鎮,一般以擎天崗的城門為中點,將魚路分為南北兩段,因公車可到擎天崗,由城門下去走北段到八煙的遊客最多,而南段經過的溫泉和聚落較多,可搭配公園內其他行程與活動進行。不久前我曾由萬里鄉的溪底分校走富士古道,到達擎天崗後,便是走魚路南段到菁山的櫻花旅社去泡溫泉,這次魚路之旅準備走北段,且反方向由頂八煙向上爬,到擎天崗後,採取石梯嶺到頂山的路線,一路走到風櫃嘴,然後直降內雙溪,如此把兩趟健行在一天內走完,但要選擇晴天才能飽覽勝景。計劃擬定後,便翹首望天,等待放晴擇日上山。

      魚路古道的南段通過擎天崗的遊覽路線

      魚路古道的南段經過森林與草原

      古道南段途中的絹絲瀑布


冬日裡,要等待陽明山的晴天實在非常困難,尤其是七星山以北的魚路古道。記得三十幾年前有一次與小陳開車到馬槽附近作生態調查,過竹子湖還有陽光,到七星山鞍部的小觀音站,甚至隱約看到南方天邊的雪山山頂積雪,可見天氣之晴朗。但一過鞍部,就陷入東北季風的迷霧與淒風慘雨之中,連開車都寸步難行。那一次我們停車在馬槽,溯馬槽溪而上,闖上擎天崗,再向東北方下山,當時魚路古道還默默無聞,我們通過大油坑以及無數不知名的小徑,調查森林中的幾個樣區,最後沿上磺溪下行,到達陽金公路的上磺溪橋。現在回想起來,我們走的便是部分的魚路古道,但因濃霧不辨方向與地形,所以沒有留下詳細紀錄,後來雖然在好天氣時又去過兩三次,但因小徑與步道太多,理不出頭緒,我們當時志在森林調查與登山探路,對對古道與史蹟的興趣不高,就此停止這條路線的探勘,轉而嘗試去溯登上磺溪,最後成功溯完上磺溪,到達大尖後山東惻溪源的一片大草原,就是今日人稱「翠翠谷」的地方。
寒假中苦苦等待東北季風的間歇空檔,有一次在台北看到七星山完全無雲,滿懷希望搭車上山,但過竹子湖便進入雲霧之中,到七星山站開始飄雨,眼看成不了事,只得下車,改搭遊園公車回陽明山。回到台北又見陽光普照,於是改走更寮古道去爬土庫岳了。
二月中旬,終於等到一個東北季風尾聲的氣象預報,第二天一早便由台北向北眺望,七星山到小觀音山一帶都很清晰,於是準備上山去作魚路與頂山的南北縱貫之行。這一天老婆剛好與朋友有約,要參觀陽明山的花園,不便與我同行,非例假日我也不想臨時找伴,便決定單獨上路,備好行囊趕到皇家客運車站,搭上車往金山的班車已是十點鐘了。我預計由頂八煙的登山口開始走,由於很久沒坐這一線巴士,過了馬槽便一直注意車站,唯恐錯過站牌,不料還是過了頂八煙才查覺坐過了站,請求司機讓我中途下車,司機先生看我一身登山裝束,笑著說沒關係,下一站才是正式的登山口,不信你下車就會看到真正的「金包里大路」石碑,不久到站停車,果然看到登山口的碑記與與工整的古道石階,看樣子整建過的古道的確面目一新,與從前的荒草野徑完全兩樣。

【小橋流水過綠林】
在登山口的涼亭略作整裝,取出登山杖,十一點半出發,解說牌註明此地距離擎天崗5公里,由於是上坡路,我估計要花2-3鐘頭才能上去。一路向上踏著石階前進,走在豔陽灑落的綠林裡,幾天以來連綿陰雨的鬱悶一掃而光。不久右邊有泥土小徑岔路,試著轉進去看,走出森林來到一空曠山坡,看到東方的竹子山脈如一道高嶺橫跨天邊,在晴空下似乎閃著綠光,這樣的好天氣真是難得,我拍了不少竹子山的林相特寫。

      魚路古道北段中途的石板橋

      由魚路古道眺望竹子山


走回石階古道,繼續往上爬,不久發現地面石階上寫著:登冷水山50分,頂中股山30分,左側有一不太明顯的小徑,但沒有石階。今天主要目標在縱貫南北古道,因此不想多探旁支小山,查閱了帶在身邊的資料與地圖,得知古道上岔路不少,但主要是河南勇路與日人路兩條步道的多次交叉,鋪上石階的這條是河南勇路,採直直向上爬坡,日人路又叫砲管路,由於以前日本人要運武器,所以闢建較平緩的之字形山徑,在河南勇路的左右側迴繞,也有許多叉路口,目前日人路沒有鋪石板,有些登山者比較喜歡走這種土路,我想下次再來,今天先走石階,把國家公園所修的古道看一次。
古道在陽金公路的上方繞山腰盤旋,走過下坡路,經過一段芒草區,又進入森林中,向山坳切入,通過兩條小溪溝,第二條溪上有一座石板搭建的便橋,雖是新建,倒也顯得古樸巧緻。十二點左右經過一條圳溝,過溝後不久又遇一座古橋,右側有一小徑往山下走,但沒有指示牌,或許是由頂八煙上來的路,今天既決定走標準版的石階路,就不去探路了。隨著石板路左轉,眼前一亮,經過一段陽光亮麗的芒草區,看到對面大油坑的磺嘴口正在冒著白煙,根據資料,大油坑也有一條路可通到魚路古道。

      古道中途眺望大油坑


重回森林後就遇到一條白浪滔滔的小溪,以傾斜的角度與古道交叉,在古道上方形成頗具規模的小瀑布,新建的木板橋橫跨瀑布溪上,寬約一公尺,兩相搭配,倒也相當可觀,此處大概就是人稱番坑瀑布的木橋,於是駐足拍照,以便驗證。接下來的石板路下降到一處古蹟,有弧形的觀景台矮牆與兩根石柱,並有古老爐灶的遺跡,指示牌註明此處距八煙登山口2公里,並有一條小徑通到上磺溪橋停車場,相距1.3公里,這裡是遊客經常停腳的休息地點,下方的溪流應該就是上磺溪了。

      番坑瀑布下的木橋

      弧形景觀台與爐灶遺跡


沿著上磺溪東側的古道走,不久來到一個重要的里程碑,那就是跨越上磺溪的許顏橋,這座改建的石橋採拱形,橋下僅一半圓形涵洞,橋上兩邊有矮牆護欄,橋頭的欄柱上刻有字,一邊是「許顏橋」,另一邊是「金包里大路」,整個橋的造型古色古香,是綠林小溪間令人驚嘆之作,我來回徘徊,並細看旁邊石碑記述建橋者「許清顏」之文字。離去前,我站在橋上向下游眺望,上磺溪的滾滾流水刷岸而去,兩岸密林夾著不少筆筒樹覆蓋溪床,望著溪水漱石的躍動畫面,矇矓之中腦海裡映出踏著溪石溯登上磺溪的景象,那是三十幾年前的往事了。
當時由上磺溪橋起步,進行溯登上磺溪的探查,開始時由於溪水太大,好幾次上岸迴避深潭,不料發現左岸有明顯小徑,為節省時間乃沿路上行,通過一些小支流的交叉口,後來小徑又導入上磺溪,我們就開始涉水而上,花了四個小時的溯溪行程才到達翠翠谷。現在重回故地,仔細研判地圖,原來我們初走的小徑就是魚路古道,而涉水的起點就在我所站立的許顏橋下。今天望著上游的溪谷,看起來水不大,似乎不必涉水就可踏石而上,不過記得以前走起來相當吃力,途中還遇到一面峭壁與瀑布,採用迂迴路徑才順利通過。事過境遷,不知上游到翠翠谷的路況如何,而回憶當年同行的伙伴,也早已各奔前程,如今分散在天涯海角。獨自倚柱沉思時,一對下山的遊客驚醒了我,他們是坐車到擎天崗走下來的,我猛然想起此處只是到擎天崗的一半路,乃背起行囊上路。

      上磺溪上的許顏橋


【芳草豔陽登擎天】
十二點四十分離開許顏橋,隨著步道轉入一條上磺溪的支流,隨即遇到岔路(日人路),標牌分別寫著距擎天崗2.2與2.3公里,我採取右邊的石階走標準版路線,看到一間茅草屋頂的休息亭,另有採石場古蹟的解說亭,正在閱讀解說文時,又聽到石階上有人下來,這是今天遇到的第二批,看樣子擎天崗還有很多人正往下走,這位獨行俠是頭戴膠盔,穿有護膝與緊身裝的騎士,肩上扛著腳踏車,他說大家都由上往下走,你老兄不簡單倒著往上爬,我說你老兄背單車爬山更不尋常,他笑著說:撐到公路上就可以輕騎如飛直奔金山去吃鴨肉了。
由採石場往上再走,路右有小溪流過,不久森林逐漸減少,左邊出現幾處平坦的低草原,解說牌寫著「大路邊田」,乃是以前梯田的遺跡,此處距擎天崗只剩1公里,路右側小溪悠悠流著,有一間土地公小廟在路旁。下午一點鐘,步道跨過小溪,水聲漸漸遠去,終於走出森林,進入芒草原。

      大路邊田的梯田遺跡

      走出森林進入古道的草原地段


走在開闊的草原十分鐘後,石階路旁出現一塊巨石,下方有「大石公」的解說牌,據說這顆石頭是修路的責任區分段點。再往上爬,出現陡坡,有「百二崁」解說牌,此處可能是全程坡度最大的一段,在晴空豔陽下爬坡不覺汗如雨下。經過大石公以後,路旁出現大面積的栗蕨草原,由百二崁回頭北望,大尖後山橫亙天邊,天氣仍極晴朗,山上墨綠的樹冠歷歷可數,山下遠近的芒草堆因天寒地凍呈枯黃景色,兩者深淺綠色調形成強列對比,而此時栗蕨翠綠的中間色調最為醒目,在寒冬的蕭條大地中閃爍著鮮明的色彩,栗蕨草原不僅布滿古道兩側,也蔓延到大油坑,以及七股山的東北稜線,在低窪處的栗蕨與森林樹叢呈鑲嵌分布,今天晴空下的主色調便是蔚藍的竹子山,以及遠近綠色調的奇妙組合,我拍了不少照片,停留良久,直到大批的遊客從擎天崗走下來。
再往上爬,又接到日人路的交叉口,取直行石板路上擎天崗,經水源地,眼看上方草原將盡,遊客的嘻笑聲隱約可聞,魚路快走完了,慶幸今天的好天氣,讓我得以償宿願,我不覺放慢腳步,在豔陽下徘徊獵景。又經過一十字交叉路,離擎天崗只有0.9公里,繞過一段之字形步道以後,在一點四十分途經往石梯嶺的岔路,為完成魚路北段的全程,我採右邊的步道上行,直奔古道的城門,見到大批擎天崗的遊客,當時已是午後一點四十分。

      百二崁古道附近的芒草與栗蕨草原

      古道上的河南勇路與日人路交叉路口


在擎天崗的山崖邊建了一座古道城門,兩支石柱書寫著「金包里大路」,到此一遊的人即使不走下古道,也會在城門前留影。我坐在城門邊吃午餐,一邊打手機聯絡老婆,她們正要到菁山小鎮附近去吃下午茶,問我要不要趕去會合,我看天氣這麼好,時機可貴,而且由此走魚路南段去找她們,恐怕也要一個鐘頭以上,便決定照計劃跑頂山,完成南北縱走,繼續捕捉冬日的陽光美景。

      擎天崗的古道城門


【輕騎飛越石梯嶺】
由擎天崗到內雙溪,其實有不少古道,如越竹篙山南下平等里的路線、內寮古道、瑪礁古道等。今天由魚路北段出發較晚,目前已過午後,所剩時間不多,我選擇走石梯嶺及頂山到內雙溪,是考慮晴天可看到北海岸的山海勝景,同時這一路線是國家公園舉辦東西大縱走活動的東段路線,路標明顯而不必找路,我也想看看沿途的整建與解說工程。
掩不住內心的興奮,我匆匆吃完飯團,一點五十分便離開城門,向東沿擎天崗的崖邊小徑前進,這路線也是登磺嘴山的步道,去年走富士古道曾路過。離開擎天崗,遊客漸漸減少,眼前只見三四個人走在擎天崗東峰(791m)的山頭邊,我快步趕上,站在這山頂已可見到東北方的大尖後山與磺嘴山,即將進入石梯嶺的山稜。我不禁回頭遙望來路,七星山與七股山遠立西方天邊,藍中帶綠,廣大的太陽谷碧草如茵,短草鋪地之間夾著一叢叢高芒草束,遊客三五成群散落其間,這種草原景觀在台灣山區的確不多見,難怪成為台北的熱門郊遊景點。

      走過擎天崗東峰邁向石梯嶺


匆匆走下山頭,不久就到磺嘴山與石梯嶺的岔路口,路上只剩我一人,目前往磺嘴山(生態保護區)的路口已被鐵絲圍籬封鎖,並立牌警告遊客不准由此路線登山。我站在圍籬前作記錄,這時是兩點十分,我發現在十公尺外有一個人走過,朝我這邊打量,細看是一位身穿國家公園制服的女士,可能是員工出來巡邏吧,我慢慢記錄時間與周圍景物,原以為她會很快走過,不料她卻在路邊停止不動,好像在監看我是否要闖關登磺嘴山。我是很想再重回磺嘴山看看,但不是在今天,於是打個招呼後便往右轉入石梯嶺山道,在矮林中緩緩上坡,回頭再望,她已消失於山道,不久我就經過4.6K的里程碑。
路過一個展望極佳的草原山頭,西北邊可見遠方的竹子山,東北方則出現兩座龐大的山,大尖後山(885m)屏疊在前,磺嘴山(911m)被擋在不遠的後方,此二山皆有壯闊的山體,山頂寬平微凹,由此所見為東北風的背風面,故森林覆蓋密茂,僅在頂部及東北角有些衝風的草原或矮竹。這些山都曾爬過,但進入山頭就不辨山容,唯有此處可見其橫屏天際,雄偉山影令人動容。我的視線漸漸轉到兩山之間的鞍部下方,那裡有一片青翠的矮草原,衡量地圖位置,應該就是上磺溪源頭的翠翠谷,由於大尖後山的尾稜擋住視線,這裡只看到草原的上半部,一想到從前溯溪到翠翠谷的歷程,腦海裡又湧現回憶之潮。

      石梯嶺看大尖後山(左)與磺嘴山翠翠谷

      豔陽下的石梯嶺步道


繼續沿步道跑過草原,看見路邊豎立著一根粗大的方形木樁,為國家公園所設置,側面寫著「陽明山東西大縱走活動拓碑」,木樁之頂刻著一個「明」字,據說同樣的木樁共有十根,分別刻有由「陽」到「動」的十個字之一字,立在大縱走沿途的十個山峰上,讓登臨者拓印頂上的字,以便收集領獎。縱走活動造成風潮,使這條路線廣為人知,成為熱門山徑。由這山頂木樁的「明」字判斷,應該是第二根,就在石梯嶺附近,第一根是頂山的「陽」字。
由這山頭向東展望,視線遠達基隆外海,偏東的方向是圓混的大尖山(893m),山上的森林與草原境界分明,其後方的迷濛海面之前尚有一藍煙似的山影,核對地圖,由山腰的高壓電塔判斷,似乎是萬里海邊的丁火朽山,由這一前一後的兩山之間望去,浩瀚的北海已被一層平流霧所覆蓋,基隆嶼就像浮出雲端的小山頭,虛無飄渺得引人遐思。我在此獵景良久,才轉向東南方觀看,八堵市區隱沒在一片塵煙之中,其右邊有一列廣平的橫嶺,頂上一柱白色巨塔,料想是五指山的國軍公墓紀念碑。

      由大尖山與丁火朽山之間看基隆嶼

      石梯嶺南側下方的大草原與柳杉林


又跑了數十步,兩點四十分來到另一個山頭制高點,發現石梯嶺的基石與解說牌,此地標高864m。向南邊眺望前程,見到前面坡下有一片遼闊的低矮草原,石板步道就通過草原左側,路邊並有水池,草原上隱約可見有一人趴在地上,以三腳架上的相機在拍攝某種細微的景物,自經過磺嘴山的登山口以來,就沒有再碰到登山客,我乃快馬加鞭,跑過一段下坡石階,終於進入剛才所見的草原,只見一片空蕩,渺無人煙,這附近可能有很多岔路,那人大概已離開主線,原本想拍攝旅人草原獨行的構圖已經不可行,只好擺出三角架設定自拍,再往前獨行,親身入鏡,拍一張意猶未足,回眸一愣,再拍一張。

      走過石梯嶺下方的大草原


【斜陽薄霧下頂山】
在石梯嶺看基隆嶼海面已是滿天雲霧,山海不分,好像鋒面已近。剛剛在斜陽下拍照,見身影拉長,日已西斜,天氣似乎將變,於是加緊腳步,奔過草原進入柳杉林,在三點鐘通過林中石板路旁3.1K的里程碑,然後又看到一T形指標,一邊指向擎天崗3.1K,另一邊指向風櫃嘴3.0K,可見這裡是頂山步道的中途點,預計還要一個多鐘頭才能趕到風櫃嘴的公路,由於沒有交通工具,必須走小徑下山,到聖人瀑布搭公車,因此路上不能耽擱,乃決定不再用三腳架拍照。
這條路線有牛群在附近活動,所以一路上走過來,兩旁的植群大多是類地毯草的低草原,或是夾雜在草原間的假柃木灌叢與矮林,唯獨在這中途點附近是一片高大的柳杉林,判斷造林齡已有三四十年,林中清幽陰涼,枯枝落葉遍布步道石板,石上也是苔痕累累,與林子外的亮麗陽光與與平整草原恰成鮮明對比。

      頂山步道旁的假柃木灌木從與類地毯草原


通過2.6K的里程碑後,又進入貼地的低草原,三點二十分左右經過金毛杜鵑的解說牌,石板路兩旁的小土堆上有幾株杜鵑的灌木,較遠處也有杜鵑的群團,可惜花期未到,無法欣賞花海勝景。在2.1K碑處,又看到假柃木的植物解說牌,然後便到達頂山(768m)的三角點,也找到東西大縱走的木樁,果然頂上刻著「陽」字,這裡便是縱走所經過的第一座山峰。

      頂山附近的金毛杜鵑解說牌

      頂山南側的步道通到風櫃嘴


離開頂山後一路下山,通過矮林或草原,三點半遇見路右側有一岔路,有小標牌寫著往頂山南峰,查看地圖好像不對,或許是瑪番山才對,無心細究而直走石板路下山,經過1.6K里程碑,此時草原上隔著薄霧,可看到對面五指山上的電台天線及公墓巨碑,左側山坡則是瑪鋉溪的河谷,已隱入頂山稜脊之陰影中,但接近風櫃嘴鞍部的上坡處,萬溪產業道路的九彎十八拐則清晰可見,朝著風櫃嘴飛奔,連續通過1.1K及0.6K的里程碑,看到公路越來越近,終於通過一道擋牛的柵欄,到達風櫃嘴公路邊的休息亭,當時是四點五分,由磺嘴山岔路口至此大約花了兩個鐘頭。
這裡雖有汐止市的免費公車站,但非假日,又這麼晚了,不知是否還有班車開到此處,離天黑還有一個多鐘頭,我決定下內雙溪坐台北市的小型公車,於是馬不停蹄就由涼亭西邊溜下公路,看到有下山的路就走,循小徑陡降,不久接到繞了大彎而來的公路,沿路走了一段,看到右邊又有小徑,直走下去經過鎮北宮,順公路彎道下山,繞了幾轉,看到民家門牌,已來到至善路三段336巷,查看地圖是內雙溪的溪邊產業道路,不久道路跨橋過溪,轉到溪左側,路邊有一座至福宮小廟,見地圖知道歸程已近,起腳快奔下山,右側溪邊出現聽雨軒茶坊的房舍,然後便經過聖人橋,過溪接到至善路三段的大馬路,四點四十五分到達小18公車的站牌。
頂山行程的路上沒有遇到任何迎面或同方向的登山客,現在回到內雙溪的公路已近黃昏,也沒看到行人或路過車輛。我在路旁換下汗濕的內衣,耐心等車,過了一陣子,有一中年登山客由公路上方下來,打過招呼,知道他走坪頂圳路古道,由田尾仔橋下來,在上一站等不到公車才走下山,他問我從那裡來,金山鄉的八煙?他滿臉疑惑,問說那麼遠要走幾天,我一聽便知他是初入山門,還不太有概念,就向他介紹魚路與頂山,更把今天所用的一份兩萬五影印地圖送給他,坐上公車他還不斷問沿途的路況,過了故宮站,有大批乘客上車,車內喧嚷無法再談,下車前我又給他綠林遊梭網的網址,請他上網細看這趟旅程的遊記。
因諸事纏身,寫成這篇記錄時,已過了一年,這位山友或許不會看到了。

      夕陽下的風櫃嘴與萬溪產業道路